青年经济说
新一线城市年轻人“漂流”图鉴
“一线城市容不下肉身,三四线城市容不下灵魂”,无论是追求眼前的苟且,还是诗和远方,流动已然成了现在很多年轻人的常态。有人说,逃离北上广,走进新一线,诗和远方便可兼得;但也有人说,逃离北上广,新一线城市生活更迷茫。
不管怎样,近年来,新一线城市对外来人口的吸引力正逐渐上升,奔赴新一线已经成为趋势。数据显示,2018年,在北京、上海常住人口负增长的情况下,成都市常住人口增加28.53万,杭州市增加33.8万,长沙市增加23.66万……新一线城市的人口正在不断增加。
人生有三件大事:择一城终老,选一业奋斗,守一人白首。这些流动到新一线的年轻人,有的打算毕三事于一城,已守得佳人愿随其“颠沛流离”;有的还是孑然一人,仍在寻寻觅觅。每一个选择的背后都有其特殊的轨迹,但这条轨迹延伸向何处,他们中的很多人并没有明晰的打算。
安逸“蓉漂”
“说实话,我现在日子过得贼滋润,一个月工资1万元左右,一室一厅房租1500元,剩下的钱全用来吃喝玩乐了。”这是程序员李华(化名)对其“蓉漂”生活的形容。
与一般的程序员“996”的工作模式不同,李华的工作模式是“966”——早上9点上班,晚上6点下班,一周工作“5+1”天,周末有一天可能会值班,“是在家里轮值,但基本没什么事”。
2013年,李华离开老家辽宁去河南郑州上大学。电子信息专业的他本来打算去北上广深闯一闯,因为发展机会更多。但因为一场旅行,他直接将这些城市拉入了择业城市的“黑名单”。
2016年,“五一”小长假期间,李华去北京旅游,赶上了一次地铁上的早高峰,直接把他的“北京梦”挤破了。当时,地铁里人挤人,“我都不用自己走,就上车了。”下车时,因为挤不到门口,还差点坐过站。他觉得这样的大城市不适合他。
想离女友近一点,李华直接把择城的目标锁定在了成都。大三去云南旅游的时候,李华认识了当时正在云南上大一的滇西女友。然而,以他的专业,在云南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。所以,成都无论在距离上还是发展前景上,都成为他最佳的选择,他在成都工作,在这里等她毕业。
“成都真好吃!”在来成都不到两年的时间里,李华胖了10斤,现在他已经160多斤了。这一方面归根于成都的万千美食。李华一个月至少要出去吃一顿大餐,“在成都你无需吃太多别的,火锅和串串就能让人上瘾。”另一方面要归功于他高超的厨艺,因为中午和晚上他都会自己做饭。
“每一个吃货都是一个厨师。”李华说,中午,公司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。每到午饭时间,李华就会骑10分钟自行车回家做饭吃,吃完还能睡1个小时。晚上下班以后,李华直接在楼下菜市场买点菜就上楼做饭,平时会做一些家常菜,比如小炒肉、红糖糍粑等。做一顿饭一般需要半个小时,但10分钟就吃完了。之后,他会打打游戏,看看电影,和朋友聊聊天。心血来潮的时候,还会去健身。
此外,李华在烘焙方面也有一定的研究。蛋糕、蛋挞、榴莲酥、蛋黄酥等各种各样的酥、各种各样的饼干,每半个月就会出现在他家的餐桌上。“我一次会做十几个,然后也给同事带一点过去尝尝。”只要想吃这些甜品糕点了,李华就会去做。最近想吃绿豆糕,李华刚从网上买了材料,准备做起来。
现在,下班以后,李华又多了一件事要做,那就是给刺猬铲屎。清明时,他买了一只迷你刺猬。每天下班回来,都会和它玩十几分钟。在他的精心照料下,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刺猬比原来胖了一圈。
刚来成都时,因为没找到合适的工作,李华曾动过回老家的念头,不过这种状态也只持续了一两天。“吃了顿火锅,玩了会儿游戏,就差不多缓过来了。”他调侃道,自己是“人傻心大”。
在成都的第一份工作,李华做了三天,发现不是自己喜欢的,便辞职了。第二份工作也是做大数据的,在三个月试用期里,李华和一个同事将数据和技术架构都做好了,然后,试用期也即将结束,“公司就把我开了,说我是新人。”那段时间,李华在忙落户的事,刚落完户,第三份工作就有着落了。
从小爱吃川菜的李华,到成都以后生活习惯并没有多大的改变,“除了吃的辣了点。”“况且成都美女多,美食也多,养眼又养胃,生活节奏慢,生活压力相对较小。”但是有一点让他不太适应,那就是成都的气候,“成都是万年阴天,见太阳时候非常少,见到太阳就跟进火炉差不多。”
现在,李华已在成都落了户,他的目标是工作三四年之后在成都买房。他说,目前,成都的房价在每平方米15000元左右,压力主要是首付比较高,很多楼盘甚至要求全款购买,这对于刚毕业的他来说,有些吃不消。他说,“距离目标,还剩两年左右。”
李华的女友也即将毕业了,最近,她已经开始在成都找工作,准备成为一名“蓉漂”了。成都大部分景区,他都还没去过,李华准备等女友毕业后一起去。
看来,李华等待的时光就要结束了。
奋斗“沈漂”
与李华“漂泊”的路线完全相反,1999年,13岁的黄翠随父母从四川漂到了辽宁沈阳,成为了一个地地道道的“沈漂”,没想到这一漂就是20年,也有可能就是一辈子。
那已是微微转凉的初秋,黄翠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,搭配牛仔喇叭裤,刚下了从成都到沈阳的火车。入眼全是平房,天下着特别大的雨,她全身都湿透了。当时,黄翠告诉母亲,“我要回家,说啥都不能搁这呆着。”
然而,当时,黄翠的最终目的地是比沈阳更远的本溪。她家住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烟囱,烟囱下是一排平房,屋里全是炕。
之后,黄翠在本溪上学。初二下学期,她便辍学了,到父亲朋友开在沈阳的一家火锅店当服务员。16岁的她开始了一个人的“沈漂”之旅。
“只要能吃饱饭就可以了。”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黄翠只有这一个要求。她回忆道,当时8个人住在5平方米不到的宿舍里,整个楼只有一个洗澡间,一次只能容纳一个人,每次洗澡都要排队,但也不觉得苦,穷开心。
两年后,黄翠离开了这家火锅店,开始做起了化妆品导购。之后她又辗转了十几份工作,基本都是服务相关的行业。中间,她还开过一阵子小卖部。
22岁的时候,黄翠认识了现在的老公。过了一年,两人就结婚了。老公是地地道道的沈阳人,此后,他们就定居在了沈阳。
25岁,黄翠便开始帮父亲料理拆迁相关的工作,并在这个过程中学习。过了一段时间,她开始与父亲合伙做拆迁工作。然后,开始出来单干,并逐渐在“拆迁圈”小有名气。
黄翠说,近年来,东北的拆迁行业逐渐变得不景气,她也准备转型了。今年,33岁的她又开始了创业。
现在,每天早上6点左右,黄翠就出门了,先把孩子送到学校,然后去公司上班,晚上其他员工都是5:30下班,她一般加班到7:30,最晚到凌晨2时。在不加班的时候,也都是在与客户应酬。最近,她带着产品去参加了一个展览会,在会上,一天之内加她微信的人就有600个。从早上8时多站到下午4时,对来看展览的客户,黄翠都要讲解一遍公司的产品,一天下来,累得“话都说不出来了”。
在30多岁的年纪,黄翠需要在事业和家庭之间作出选择,她坚定地选择了前者,孩子交给老人照顾。在她看来,这两者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,两手都抓,最后只能抓瞎。最近,孩子学习成绩下降得特别厉害,老公也同她商量此事。说到这,她满怀愧疚。
黄翠说,沈阳这个城市给人的压力感还是比较小的,人们活得很满足,但她不想这样过一辈子。“如果我再年轻6岁,我一定去北上广闯一闯。”北上广一直是黄翠的梦想。她想,也许有一天可以把公司开到北京去,但是迫于北京房租等各方面压力,目前,这还只是一个梦。
作为17年的资深“沈漂”,黄翠对沈阳的风俗民情十分了解,在朋友眼里,她是个正宗的沈阳人,她自己也觉得沈阳就是自己的第二个家。“我后期人生都在这个城市,所有的印记都深深地印在这座城市。”
执念“杭漂”
谈到最初选择“杭漂”的原因,刘雯(化名)也说不出一个具体答案,“我就想来杭州,都不知道当时哪儿的执念。”
最开始,刘雯也曾被北京吸引过。2017年下半年,她在北京当实习程序员。半年的实习时光足够她看遍这座城市的人来人往。她看到的北京,“一直有人努力留下,也不断有人选择离开。”
那时,她和别人合租了一间房,月租1600元,从出租屋坐地铁去上班需要1个小时左右。刘雯没赶上过北京的“早高峰”,却有幸赶上过“晚高峰”。
那天,三元桥地铁站的安检通道里挤满了刚下班的年轻人,特别热。“我看到大家的衣服都被汗浸湿了,额头的汗也一直往下滴,安检的速度很慢,基本所有人都在低头默不作声地玩手机,默默等待,基本没有什么抱怨。大家已经习惯了排队、挤地铁、加班,也习惯了不抱怨。”刘雯说,那一刻她觉得“这种习惯”特别“令人害怕”。
“一线城市的年轻人活得太累了。”半年的见闻让刘雯在找工作时排除了一线城市。她觉得,一线城市不仅消费高,面临的户口和房租压力更是巨大。“我们就是在给房东打工。”她说,自己不选择一线城市是“量力而行”。
2018年研究生毕业,刘雯去了杭州。杭州在她眼里是安静而内敛的。她说,杭州人很少大声讲话,大都喜欢喝喝茶,逛逛西湖。时常看到一些人,穿着汉服走在杭州的大街小巷上。总体来说,杭州人有情调,小资氛围很浓。
在来杭州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刘雯搬过一次家。现在,她与同学合租了一个三室一厅,月租5000元,距离市中心只有8站地铁。平日里,刘雯基本8点出门,从家坐地铁到公司需要半个小时。“这两年,杭州的地铁也越来越挤了,有时为了不迟到,会硬挤上去。”
周末,刘雯会和室友在家做饭,或者一起出去运动。有时,她也会去杭州的景点转转,最喜欢的是北高峰,人很少,“特别是雪后更是美如画”。
刘雯说她很喜欢杭州,但暂时还没在这里找到归属感。公司里浙江人占了50%以上,自己又听不懂江浙的方言,所以时常感觉融入不了。另外,饮食习惯不同,杭州的饮食偏淡,不如北方的口味重。“有时,就是会没来由地觉得有些孤独。”
刘雯说,杭州从地理位置、环境风景以及未来发展来看,都是一座很有潜力的城市,虽然她对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仍旧迷茫,但她已经把户口迁到杭州,打算今后在杭州工作生活。
“虽然杭州的房价也很高,压力也很大,但我觉得在这‘漂’更合适,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,我还是会来杭州的。”刘雯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