麻将姓名小史:打的是牌也是鸟

2017年06月09日 17:29  北京晚报 

    比如说,前几天有一位七十多岁的重庆大爷,想不开要跳楼,怎么劝都不为所动,直到民警问他有什么要求,大爷说:“你们陪我打麻将,我就下去。”民警们赶紧答应,大爷这才下来。

    又比如说,前几年有一位江西女子,遭遇车祸后成了植物人。家人没有放弃,根据她喜欢打麻将的爱好,每天都在她身边呼唤:“三缺一,你快来呀。”奇迹终于发生,不久后,她苏醒过来了。

    在中国,无时无刻都能看见打麻将的人:逢年过节的,打麻将融洽感情;准女婿上门,打麻将考验人品;公路上堵车,打麻将消磨时间。曾经有个说法是:“十亿人民九亿麻,还有一亿在观察。”

    越是熟悉的事物,越容易让人忽略了它的来历。就是这样一种全民娱乐活动,我们却对其历史不甚了了。比如说,每天都在嚷着麻将,可是“麻将”这个词从哪里来,到底表达什么意思呢?

    民俗学者告诉我们,麻将牌的前身是“护粮牌”。在江苏太仓,曾有一个皇家的大粮仓。粮多自然,麻雀自然也多了,因为小小的麻雀,损失了不少粮食,管理粮仓的官吏为了奖励捕雀者,就用筹牌记录捕雀数目,并凭此发放酬金,这就是“护粮牌”。

    麻将起源于“护粮牌”,这就解释了麻将中的很多术语:比如说,“筒”即是枪筒,“万”是赏钱。这也解释了麻将这个名字的来历:麻将其实就是麻雀,打麻将就是打麻雀。

    来自北方的读者,可能还一下转不过弯来:麻将怎么是麻雀呢?无论读音还是意义,两者的差距都太大了吧。由于麻将起源于江浙地区,如果是来自这些地方的读者,可能一下子就能明白这层关系了,在他们的方言里面,无论是读音还是意义,麻将和麻雀都一样。

    先说读音吧,普通话里,麻雀的雀读què,麻将的将读jiàng,用语言学术语说,雀是送气声母、阴声韵,将是不送气声母、阳声韵,声母和韵母都不一样。但在江浙地区的大部分方言里,雀是不送气声母、入声韵,读音近似一个短促的jia。因为麻雀体型小,又很常见,人们常常用儿化音来称呼其名。北京儿化音是在韵母后面加一个r,管麻雀叫“麻巧儿”,而吴方言的儿化则是加一个ng,这么一来,jia就成了jiang,麻雀成了“麻将”。

    麻雀和麻将读音相同,除了有方言的材料佐证,也有来自海外的例证。日语中有不少词汇借自中国,借词在日语中的读音还保留了当时汉语的特点。日语里,麻将写作“麻雀”(まあじゃん),罗马字拼写则为maajan,读起来和“麻将”很像。

    顺便说一句,“雀”字在普通话中的读音,其实是语音演变的一个例外。如果不出现例外,现在的雀字也许会读成jiào,这是不是就和将字接近多了?在中古时期,和雀字音韵地位相当,声母相同的字有将、蒋、酱、爵等,除了雀字的声母是q,其他字无一例外地演变成了j声母。而与雀字音韵地位相当,韵母、声调相同的字,还有嚼和削。这两个字在普通话里都是多音字:口语词里分别读jiáoxiāo,比如嚼舌根和削皮;在书面语词汇里则分别读jué和xuē,比如咀嚼和剥削。普通话里,雀只有一个读音què,但是老北京话里,雀还叫做qiǎo呢。

    知道麻雀和麻将的读音关系,语义的关联也明了了。在东南地区,“麻雀”既是鸟名,又是牌名,粤语地区的人们至今仍然管麻将叫麻雀。90年代,香港的赌片红极一时,王晶导演的《雀圣》三部曲,在片名上就昭告了麻将和麻雀之间的关系。就是这么一种从江浙地区走出来的游戏,最终红遍了全国,且经久不衰。随着麻将在全国地区的推广,当地的人们根据本地话的发音,改用更符合读音的将字代替雀字,麻雀也就成了麻将了。

    麻将还有个别名,叫马吊牌。如果翻书的话,会发现马吊这个词出现的历史,比麻雀(牌名)、麻将这些词早得多。清代就有学者说,马吊就是“三缺一”的意思。为什么这么说?马有四足,缺一不可,如果把马的一条腿吊起来,不就“三缺一”了嘛。不过,这个看起来很合理的解释,可能敌不过方言的证据。在讲吴方言的不少地方,麻雀不叫麻雀,而叫麻鸟。麻鸟说多了,人们模糊了词汇的本源,用读音相近的马吊来书写。虽然马吊这个名字出现得早,但因为无论鸟字还是吊字,都和男性生殖器摆脱不了关系,出于禁忌的原因,麻将这个称呼最终一统江湖。

    从麻鸟、马吊、麻雀到今天的麻将,简单一个词,跨越时空,辗转多地,读音和书写都已发生巨大改变。如今,麻将本身已经演变出了长沙麻将、四川麻将、温州麻将、吉林麻将等等流派,甚至还有日式麻将。谁知道再过几百年,麻将会不会有新流派,又会不会有新名字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