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2年10月08日 10:28 山东法制报
从上世纪 90年代传销进入中国算起,反传销事业已走过了十多个年头。如果把公安、工商部门看成反传销的“正规军”,那么民间反传销组织充其量算是“游击队”。缺钱、缺人、缺番号、缺住所……民间组织,成了反传销道路上最尴尬的行者。
从传销到反传销
一个是天津某传销组织的头目,一个是民间反传销组织的负责人,两个针锋相对的身份在风清扬一人身上出现。只是,前者写满了曾经,后者却是如今。
“五名成员,包括我在内,有四个参加过传销。”提起团队的老底,风清扬并不避讳。“不是没想过多招些人,也有不少志愿者要加入我们。但多数是三分钟热情,吃不了这苦。其实也不能怪人家,长年在外,没个固定收入,还受人身威胁,一般人很难受得了。”
而这些都曾是他试图说服自己退出的理由。“出差、打电话、公益宣传、网页维护,哪样不花钱?单靠民间捐助和收费解救获得的资金很有限,自己掏腰包就成了家常便饭。就为这,没少挨父母训。”提到父母,风清扬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今年23 岁的风清扬,和传销打交道已有五年。“中学毕业就出去打工,结果被老板骗到天津大港的一个传销组织。跟许多传销受害者一样,从最初的排斥到好奇再到死心塌地,我用了七天时间。现在想想,主要是因为传销的特殊环境会无数次重复谎言,膨胀你内心的贪欲和追求财富的自信。”风清扬说。
2009年12月则成了风清扬命运的拐点。此时经过两年的摸爬滚打,他即将升为传销组织的B 级头目。但这时组织内多名骨干分子落网、获罪,风清扬模糊意识到自己所“挚爱” 的事业或许并不合法。直到上线老总将传销的所有内幕告诉自己时,风清扬才惶恐地认识到自己的“事业”是违法的。
“一晚上没睡!耗费了那么多金钱、精力,眼瞅着就要成功,到头来却是场梦,还骗了那么多人,想起来心里就空落落的。 但梦醒了还是要面对,我把所有的下线召来开会,道出传销的真相。又把自己的钱分给他们当路费,然后自己凌晨两点离开了大港,当时身上只剩几十块钱。”说起当年的一幕幕,风清扬颇有感触。
2010年4 月,在离开传销组织后的第四个月,反传销防骗术工作室成立,风清扬重新迈出了第一步。
爱心也需要成本
“从不说自己是志愿者,因为有些解救是收费的。”据风清扬介绍,工作室的业务包括公益宣传、电话和网络劝说、协助打击传销、异地劝说、受害者解救。其中,后两项是有偿服务。“好人谁不想做?但像异地劝说就需要求助者提供往返车票与食宿费,毕竟我们也没多少经费来源。经费的另一个来源就是求助者捐赠,至于捐不捐、捐多少全凭他们自己。”
当然,如果成本=金钱,问题并不复杂。可惜,这里的“=”更多是被“>”代替。
今年8 月份,在江苏丹阳做酒水生意的张先生求助风清扬,他的妻子深陷长沙某“资本运作”项目。“张哥当时想以女儿生病为理由,先把妻子骗出传销组织再当面劝说,但是没成功。因为传销高层不会轻易让人离开传销环境,没有环境的灌输,传销参与者很可能脱离传销组织。后来我们赶去武汉,在那里见到张嫂。但她显然是有备而来,一见面开口就骂,根本没法平静地交流,劝说就这么失败了。”风清阳告诉记者,见面时张先生8岁的女儿一直在哭,那哭声,他一辈子也忘不了。
咸阳之行,风清扬现在想起仍心有余悸。“当时协助警方端掉一个传销窝点,刚在派出所录完证据,就被传销组织的头目盯梢了,一连几天都遭人恐吓、威胁!”教训多了,风清扬也总结出不少斗争经验,“像当面劝说一定要约在人多的地方,最好两人结伴前往。异地解救一定要求对方先提供交通、食宿费用,以防传销组织头目冒充求助者……”
不过,很多问题不是单靠经验就能解决的,譬如身份。
根据《社会团体登记管理条例》第 10 条的规定,成立社会团体应挂靠一个业务主管单位、会员总数不应少于 50个、有固定住所、规范的名称、相应的组织机构以及3万元以上的活动资金。该《条例》第 4条更是明确要求,社会团体不得从事营利性经营活动。
记者调查发现,不光是反传销工作室,全国绝大多数民间反传销组织都很难跨过这些“坎儿”。据《中国青年报》报道,即使像中国反传销协会这样的业界大腕也没找到挂靠单位,至今仍是有名无分。而该协会的会长,便是被誉为“民间反传销第一人”的李旭。
民间反传销:有希望,有迷茫
风清扬一直觉得,民间反传销组织有它独特的价值。“工商、公安多是打击传销的组织者,而缺少对参与者的反洗脑教育,导致不少参与者被遣散后仍会参与传销。至于政府的反传销宣传,更多是预防性的说教,以点对面,效果不佳。而民间组织的反洗脑劝说强调工作人员与传销参与者的平等对话,从共同的传销经历入手和对方交朋友。这种劝说显然更具针对性。”
“政府打击,民间施治,双方合力才能根除传销的土壤。”风清扬说。
只是,这种“合力”的形成尚无制度上的依据。
云南大学人文学院的刘炜副教授认为,对处在政府与社会之间的民间组织而言,来自政府的许可、支持与来自社会的信任、参与构成其发展的两个合法性基础。同时,政府也要靠民间组织弥补其在提供公共服务方面的政策缝隙,以巩固自身的行政合法性。 合法性的供求机制原本使得民间组织、政府和社会三方联系在一起。而行政合法性的表现之一就是政府购买服务的出现。
作为新鲜事物,政府向社会组织购买服务的方式已在广东、上海等地流行开来。
当然,这对风清扬来说还只是美好的设想。“再坚持两年,或许就干不下去了,但心里还是会放不下。”谈到未来,风清扬们揣着希望,但更多的还是迷茫……
见习记者 范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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